早就想写写大迟这个人。
某幽默的东北球迷曾编过一套“中国足坛顺口溜”,关于迟尚斌的是这样几句:“迟尚斌,大福将,照到哪里哪里亮。”带大连万达两夺冠,55场不败;将四川全兴由保级的悬崖边缘领到第5名这有史以来最高位置;率厦门队征战甲B提前三轮冲A成功,2000新赛季首战3:0狂胜风头正劲的超霸杯冠军……有时你不得不佩服“民间文学”深刻的洞察与概括。
3:0完胜辽宁队后,接受中央电视台电话采访,迟尚斌仍很“低调”。在这个讲究“包装”、讲求“注意力经济”的年代,迟尚斌绝对是另类。换成某位激情教练,也许就该大谈“这是我战术的胜利,我如何如何……”之类,但迟尚斌就是迟尚斌“不以物害,不以己悲。”悲喜只如风过耳,转瞬即逝,这几年,只记得1996年夺冠最后一战,他曾泪洒上海滩。
知情人说迟尚斌其实很健谈,但大多数记者觉得他过于沉稳,甚至木讷,因为他似乎永远都出言谨慎,字勘句琢,因为他从不会去炒作自己,迎合所谓的“市场”。可当岁月流逝,渐渐地将诸多人、诸多事、诸多话从记忆深处冲走时,你会突然记起迟尚斌,会记起那些简短平实、缺少豪言壮语的回答——几乎没有一句假、大、空。与迟尚斌没有什么接触,但有时想起他就会莫名其妙想起遥远年代的青铜大鼎——记得有位作家说过,只要你用心,总能从每一个男人身上找到金属的感觉。是的,迟尚斌就像一只大鼎,古朴、凝重、坚实,就像大连一位球员所说:“即使比分落后,我们也不慌,看见迟导坐在那里就有底。”
即便率领大连万达那样一支“铁军”,所向披靡,迟尚斌也不会去张扬什么“永远领先一步”、“永远争第一”,他只是不让你“领先”和“第一”;厦门队升上甲A,作为升班马,已被不少媒体列为降级大热门,这时迟尚斌倒说话了:“我认为厦门队决不会降级!”底气十足,不卑不亢,是条汉子!
对我们这些年轻人而言,1995年以前,迟尚斌还是一个陌生的名字,当我们迷上黑白魔球的时候,他已经淡出了绿茵场,留下一腔不为人知的遗憾和悲壮。其实他并不是福将,贯穿他一生的主线恰恰是坎坷:少年时插队,青年时只差一步到西班牙,当教练108天便遭遇假球而下台,去日本又从打工仔开始干起……
与共和国同龄的迟尚斌生于大连,父亲是普通工人,母亲是家庭妇女,还有3个弟弟妹妹,一家五口全靠父亲那几十元工资维持生活,15岁时他进入大连少年队,17岁时被前来挑选国家队队员的年维泗相中,正当他踌躇满志,准备赴京时,文革爆发了,他被赶到大连庄河县插队。同伴们纷纷放弃了足球,只有他干完农活后依然悄悄地练着。两年后,他终有机会进入辽宁青年队,而后在与国家队的比赛中脱颖而出,一步进入国家队。
老球迷们都记得70年代国家队中这位“新星”,他创下的纪录后人几乎难以超越:既能踢后卫也能踢前卫前锋;穿国字号球衣13年,从最小打到最老;在国际国内比赛中踢进了212个球……然而,也许命里注定要再度经受磨难,正如古人所云:“善始者实繁,克终者甚寡。”中国足球最悲壮、最惨烈的一场败仗成为迟尚斌的绿茵绝唱——1:2负新西兰,痛失12届世界杯决赛入场证。
34岁脱下征衣的迟尚斌“踢而优则教”,执掌了北京部队队的帅印,那时心中还有一个梦,希望后人能了结自己的遗憾。造化弄人,1985年度甲级联赛最后一轮北部5:0大胜对手,保级基本已成定局,然而,对手更精明,成功演绎一场“精彩绝伦”的“好戏”,决不亚于14年后的“渝沈之战”,北部惨遭降级厄运,迟尚斌的帅位只坐了短短108天便怆然下台。
万念俱灰的他试图忘掉足球,远渡东瀛后,从头开始,刷盘、洗碗、当铸造工人,如此艰苦之中,他还进了大阪体育大学,边读书边打工,其间曾被吊车钩子砸伤,几乎危及性命,曾被私人老板欺骗,欲告无门……转来转去,80年代末,迟尚斌又和足球走到一起,1992年当上了松下俱乐部二线队的教练,有房有车,日子也滋润起来,1995年初,听到家乡的召唤,他毫不犹豫地处理了新买的宝马车,义无返顾地归来,原因与蔡振华一样朴实——要干一番事业还得在自己的祖国。
历尽劫波,已“苦其心志、劳其筋骨”,终于“天降大任于斯人”,其实以后一切偶然也就是必然了。
大连队55场不败,两夺联赛冠军时仍有人挑迟尚斌的“毛病”,认为大连缺乏激情,小胜即安,以致于有人将大迟命名为“1:0主义者”,其实正是这清醒和稳健铸就了万达的五朝时代。从苦难之中走来的男人绝不玩什么“潇洒”,中国足球也根本没有“卖弄激情”的资本。
霍顿离任后,“迟尚斌出任国家队主帅”的呼声一度很高,据说是因为他“不擅言辞”最终排名金志扬之后,米卢来华,迟尚斌更没有发言权了。大迟其实已经证明了自己,“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”;大迟还需要证明自己,在今后的几年中。预测甲A很没意思,那么就作个更大胆的预言吧:2002世界杯,中国队还是没戏,2006年肯定出线,主教练当然是迟尚斌。